anbeshiya

「看著一個人的眼睛，真的…就可以看到一個人的心嗎？」

從地面不斷輻射向上的高熱，足可媲美高掛的火球，一樣的令人眩暈。這該是躲在屋裡偷涼的日子，卻一刻也不得閒。在約定的時間到達『映心水榭』門口，深吸一口氣，小心的推開厚重的玻璃門，卻依舊是擾了門上的風鈴，響起幾聲清脆，引了注目。這是一間座落於鬧區邊緣的小天地，外表以淡藍色的玻璃為底，摻了些彩色透明的玻璃球，整體造型簡單樸實，卻十分引人注意，尤其是在這炎熱的酷暑裡，這水光般的色調就足以令人暑氣頓消。

「小姐，請問幾位？」一位年輕的女孩，穿著一致的制服，親切的笑著。
『兩位，謝謝。』對著年輕女孩微微一笑，幾不可見的輕點了頭。
「請往這邊來。」年輕女孩欠了身，往角落一處明淨的窗台邊走去。

挑了面向門的位置坐了下來，才注意到這間店門面雖不大，但往內延伸成開放式空間，以水簾幕區分為兩種設計感截然不同的色調，卻奇異的調和。使用了大量的玻璃作為設計材質，營造出一種神秘卻又透徹的氛圍，置身其中彷彿每一個角度都能反映出內心的真正想法。於是，讓人第一眼就喜歡上。
從桌子一旁的架子上取了點餐用的menu，專心的研究起來。

「等很久了嗎？」隨著聲音落座的是一個明亮的女孩。
『在忙什麼？居然比我還晚到？』看著許久不見的好朋友，依舊是那麼美麗動人。
「唷！不要這麼愛計較嘛！我哪會知道外面塞車塞這麼嚴重。」
『還說，你真的很難約耶！行程排那麼滿，要見個面都排不進去。』是的，有些抱怨，不過，知道大家都忙，這樣的抱怨也只是說說而已。
「哈哈！我這不是來了嘛！別抱怨了啦！」乾笑兩聲帶過，軟軟的語調依舊是她的特色。
『知道啦！快看看要吃什麼吧！』順手把menu推給她。

很久了。這樣輕鬆的會面很久不曾出現了，因為年紀讓大家都變了嗎？或許，變的不是年紀，也不是心境，而是時間。就連朋友，也隨著時間而拉遠了些距離。這距離有多遠？我想，是不能用長度來衡量的，感情依舊深厚，關心依舊濃烈，卻因為責任和義務，而多了許多牽絆，讓彼此都不能隨心所欲的任性而為。這樣的轉變，把大家不知不覺得變成熟了。

「這間店你來過嗎？」她這時才得空注意了一下店裡的擺設。
笑笑的搖了頭。 『還不錯吧！我也很喜歡，我想有機會的話我應該還會再來。』
「是啊！會讓人家心情變好。」
『可惜了你喜歡嚐鮮，所以這樣的美景應該也無法驅使你再度光臨。』有人說過，我們很像，但在喜好上卻是相當的截然。也許，是相似也是互補於我們，是最適合相處的溫度。
「人要多方嘗試，才會發現更好的美景啊！不然你以為新大陸怎麼來的？」
『怎麼妳這多變的想法，沒適用在妳的感情上？勸了妳這麼久，我已經放棄了，或許這樣的他對妳而言才是幸福的。打算什麼時候結婚？』在愛情裡，每個人的模樣都是模糊的，如果是真心愛上，說不定連自己都無法決定自己的心，更何況是他人。
「還久呢！最快也要三十了吧。倒是妳，還是這樣獨來獨往，我真好奇什麼樣的男孩子才能讓妳定下來？」
『唔…我也很好奇呢！隨緣啊…條件據說都是參考用的，誰也說不準。對現在的我來說，還沒有心力去想像什麼，看著身邊的人一個一個結婚生子，卻只覺得這些事離我很遠，哪天如果妳生了小孩，我也會很難適應吧！」不大不小的年紀，對許多人來說是適合結婚的年紀，我卻還繼續的待在屬於自己的天空裡享受著自由，又或者說，是自以為的自由。
「妳啊，或許是最沒安全感的人吧！對很多事情好像看得很開，其實是不抱任何的希望，不要想太多，妳要打起精神來！需要幫忙的話，我們都在啊，別忘了要開口，也別把自己關起來！這幾年下來，覺得你變了很多。」
『是啊！就連我都快要認不得自己了。前幾天看了一本書，讓我想了很多，如果說願望和願望之間的聯繫能引導未來的路，直到找到內心真正的願望為止，那麼，我真正的願望又是什麼？妳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嗎？』很久不曾去窺視自己的心，於是，這條路徑變得越來越陌生，以為眼前所見的就是所有的世界，其實，是自己困住了自己吧。
「有多少人能真正知道呢？要問我，我也不曾認真去想過這些，不就是往前走嗎？努力，然後向前。想這麼多做什麼？」是的，她的確是很努力，做任何事都一樣。
『呵…以前覺得要幸福很容易，現在覺得幸福真是得來不易，要快樂很簡單卻也很難，所以說，我很快樂，卻也很不快樂。想得少了，覺得世界上沒什麼事過不去，想得多了，又覺得舉步維艱，或者，妳可以說我庸人自擾吧！』無謂的哀嘆，我不喜歡，卻又不免落入這般的俗套，矛盾又雙向的兩面，捆死了想法，蒙蔽了雙眼。
「既然知道是庸人自擾，就別再繼續下去了！有礙身心健康耶。」想來，她也快受不了我這種半死不活的模樣了吧。
『我很努力啊！不想折磨自己，所以放縱自己，不過，心裡卻還是有股悶氣吐不出來，鬱在心中哽住了呼吸。』所以我說，我需要一個出口。
「去走走啦！現在妳總算可以瞭解我為什麼沒辦法忍受假日整天關在家了吧！差別只在我是顯性妳是隱性的，人啊～總是需要點新鮮空氣的。」
『哈哈～或許吧。』 想留下的太多，但是，抓不住也放不掉，這是牽絆，血濃於水的牽絆。

人都會長大的吧……儘管經過的路徑不同，卻都會慢慢的成長，漸漸的變成一個能夠獨當一切的大人。有些人很順利，有些人很辛苦，也有些人苦樂摻半，然後，在不知不覺中失去了些什麼，也得到了些什麼，等到驀然回首才突然驚覺一切都不再相同了。

接觸的人越多，越沒有辦法清楚的定義一個人。習慣性的從眼神去判斷自己的感覺，但在掩飾之後的七情六欲，卻也成為最能欺騙人的工具。以前我不懂，但現在我懂了。

『結婚…究竟是什麼模樣？』搖著水杯裡的冰塊，想著的卻是最近看到的畫面。
「想結婚啦？」
『嗯…不能這麼說。我常常在想，那麼多人決定要結婚的時候，心裡在想些什麼？如果只是為了下一個責任的延續，這樣的犧牲未免也太大了吧！』
「總有些愛情的成分在裡面啊，並不是隨便一個人都可以的，想想看，要一起生活一輩子的人耶，如果不喜歡那多痛苦！」
『真的只要喜歡就可以嗎？如果是這樣，為什麼結了婚以後就漠不關心？感情降溫的催化劑就是那些柴米油鹽醬醋茶吧！我最近看到的都不是幸福的婚姻關係，更甚的，是沈重的負荷。以前，我總是習慣從一個人的眼睛去瞭解一個人，但是，並不是那麼容易對吧？』有人說，眼睛是騙不了人的，感覺上似乎還是欠缺了什麼。
「當然啊！如果那麼容易瞭解，就不能稱之為人了。愛情如果不盲目就不能稱之為愛情，總是需要點不同的刺激和衝動才可能促成啊！只是，在促成之後的磨合，並不是每個人都能順利適應的。」就像是買鞋一樣吧，總有些人寧願穿著不合腳的鞋折磨自己，旁人看得痛了也無法置喙。
『也許，我們看來痛苦，對當事者而言卻是幸福的……』只是，帶著痛感的幸福，並不能成為我的選擇。

小時候，看到發光的火總是一陣雀躍，卻不明白那樣的火花會灼傷人，長輩們都說，燙到痛了以後自然就不會再碰，在那之前說什麼都是無用的。聽起來煞是有理，不過，長大以後才發現，有些事明明讓人感到痛苦，卻無法輕易的放棄，真如說的那般容易的話，就不會有人受傷了。

「我想，幸不幸福只有自己知道吧！人家不是常說：『如人飲水，冷暖自知。』妳在這邊想破頭也無濟於事，我是不知道妳看到了什麼，但愛情是兩面的，有甜也一定有苦，如果苦的多又怎麼會有那麼多人不斷往裡頭栽。」這是事實我知道，但事實跟認知之間畢竟還是會有差距的。
『我想也是，有些事情不需要看得太清楚，真相往往都是傷人的，不過如果沒有這些殘酷的現實，也無法襯托出真心的可貴吧！婚姻或許會折煞愛情，卻也可能讓愛情結下果實。』所以說，飛蛾總是撲火，因為牠寧願相信眼前的亮光，是通往幸福的。
「有時候人必須要自私一點，想著自己的時候要快樂點，如果連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，誰也沒辦法給妳答案。而根據我對妳的認識，妳一定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，只是暫時看不到罷了。」 心裡所希望的人應該具有什麼條件，這個問題她問過好幾次了，我心裡雖然明白，卻無法清楚的以條件定義，但身為朋友的她，卻能感受。
『凡事都會走到它應該走的地方，對於某些事情，明明看著卻不能插手，明明知道結果卻也只能等待結局，很矛盾吧！我習慣觀察，也擅於感受，也許，感覺容易被模糊以致於被誤導，但是，這樣的誤導也必定是有意義的，我是這樣想。或許，並不是看不到，只是選擇不看。』透過一個人的眼睛，或許不能完全看到一個人的心，但是，卻可以感受一個人的情緒。心，並不是那麼容易被看透，卻也因為這樣而顯得格外珍貴。
「所以啊！別淨想些有的沒的，往前走就對了，路不是一直都在前方嘛?!」她俏皮的對我眨眨眼，依舊是明亮可人的笑容。
『是！那…我們現在就往前走吧！』有默契的笑成一團，這樣的笑容還是最適合我們。

一同起身走出這間別緻的「映心水榭」，外頭依舊豔陽高照，卻不再那麼令人暈眩，故事仍然繼續著，在交互作用的洗禮下，每個人的線都是交纏的，雖然選擇交疊的時間點不同，但終會走在一起的。

接續下去的，會是另一個故事……
《待續…》